当地时间1月24日下午，意大利总统选举开始投票。尽管在议会共和制的意大利，总统并不具行政实权，但这场选举仍被不少人视作可能决定欧洲政坛命运的一次投票。
舆论认为，近年来意大利党派林立，政府更迭频繁，总统具有提名政府总理的职权，对意大利内政与外交可以起到稳定作用，因而新总统人选对于意大利现有经济改革计划的延续性至关重要。
目前，现任总理马里奥·德拉吉对参选持开放态度，竞选优势较大。不过外界也担心他的决定可能引发连锁反应。
“马里奥”想保持“光环”
意大利宪法规定，总统权力包括任命总理和解散议会等，任期7年。总统选举将以不记名投票方式进行，选举成员为参众两院议员和20个地区的代表，总票数为1008票。
前三轮投票中，候选人须获得至少2/3的选票方能当选，如果没有候选人获得足够票数，那么将进入第四轮，获得过半数选票者即可当选。
意大利媒体称，由于疫情限制，投票过程可能会很长，一轮投票预计需要6个小时。其目标是在2月3日现任总统马塔雷拉任期结束前完成选举。如果届时未选出新总统，那么可能增加选举轮次，在此期间马塔雷拉将留任。
目前获得党派提名的候选人有3人，包括前国际合作部长里卡尔迪、宪法法院前副院长马达莱纳与现任司法部长卡尔塔比亚。潜在候选者名单中还包括：现任总理德拉吉、中间派参议员卡西尼、前总理阿玛托，等等。其中，德拉吉是最受关注的人物。
中国社会科学院欧洲研究所研究员，中国欧洲学会意大利研究分会秘书长孙彦红认为，如果德拉吉正式参选，将不会成为意外，因为现在对他而言是个最佳时机，而且具备胜选条件。
作为欧洲央行前行长，人称“超级马里奥”的德拉吉去年“临危受命”——在前总理孔特因执政联盟分裂而辞职之际，获总统授权筹组“大联合政府”，将左中右各色势力齐聚麾下。在任期间，他以超然党争之外的专家风范，以及既受欧盟信任又敢于在布鲁塞尔维护国家利益的姿态，得到国内外广泛认可。
但话要说回来，德拉吉毕竟属于技术型官僚，不属于任何党派，诸多限制条件决定了他可能无缘明年3月议会选举——正如电子游戏中的“马里奥”一样，其“光环闪耀”时长是有限的。而且，“大联合政府”表面一团和气，暗地里也对德拉吉强硬的治国手腕颇有非议。接下来的一年各种政治力量为备战议会选举上演博弈，更可能使政府趋于弱势。
考虑到上述因素，对德拉吉而言，参选总统不失为一个选择，既有利于巩固他的政治影响力，又能够在胜选的情况下，凭借总统7年任期更持久地服务于国家政治稳定和经济发展。他本人也在去年年终记者会上称，对担任总统持开放态度。
与德拉吉相比，其他潜在候选人派系鲜明。如若参选，他们在获得议会中部分势力支持的同时，必然招致另一部分力量的反对。从这个意义上讲，他们的优势可能不如德拉吉。不过，意大利总统选举结果素来具有高度不确定性，历史上投票20轮以上僵持不下的局面屡见不鲜。最终花落谁家，仍有待观察。
总统权能逐渐扩大
从意大利即将举行总统选举的消息传出伊始，外界就予以高度关注。有舆论甚至将它与去年的德国大选、今年的法国大选相提并论，认为它是决定未来欧洲命运的一次投票。
有人可能会问：按理说，意大利是议会共和制国家，总统并不具行政实权。为何本应是“礼仪性职位”选举的“虚应故事”，却引来如此关注？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欧洲研究所所长崔洪建认为，意大利总统选举事关意大利政治体制的稳定性，也会对欧洲整体的政治局面产生影响。
从历史上看，意大利一向以党派林立、政府更迭频繁闻名，以至于许多教科书讨论“政局不稳”都要把罗马拎出来。如果说日本频繁换相被称为“政坛走马灯”，那么意大利已经“走马灯”逾3/4个世纪，平均每届内阁的寿命只有1年左右。
崔洪建说，意大利曾饱受法西斯独裁祸害，因此在政治制度设计上强调议会对政府的制约。这固然防止了政府独大，但同时又导致政局不稳。尤其是前总理贝卢斯科尼下台之后，近10年来不同政治派别合纵连横的大戏可谓轮番上演。去年孔特下台就是最新的一幕。
而在政治光谱“散而难聚”的时刻，意大利总统的角色尤其重要。他通常是能对“左”、“右”党派都“镇得住”的政坛权威人物，在关键时刻充当“造王者”作用。最常见的就是，当意大利组阁出现困难，总统可以居中斡旋，授权政府负责人组阁，或通过推举总理人选的方式化解政治危机。
“可以说，意大利总统影响政局的权能正在上升，人选之争引人瞩目也就不足为怪了。”崔洪建说。
而从整个欧洲角度看，崔洪建认为，继英国“脱欧”后，意大利在欧盟内作用上升。但长久以来意大利由于种种原因没有充分利用机会，与法国德国一起组成新的“三驾马车”格局。德拉吉执政以来，无论是政局稳定性，还是政策清晰度，都是近几年来最高的。因此外界期待意大利能很好地解决内政问题，提升其在欧盟事务中的影响力，尤其在德国进入“后默克尔时代”、法国即将迎来大选、欧洲可能面临重塑领导力的关键时刻。
德拉吉的决定“是福是祸”？
孙彦红认为，选举之所以引起关注，还在于外界担心德拉吉的决定将引发连锁反应。
其中一种令人担忧的情况是，德拉吉竞选并成为总统，而各方无法就新总理人选达成一致，导致提前举行议会选举。考虑到当前意大利极右翼、中右翼势力的民意支持率高于中左翼阵营，不排除将来出现一个以极右翼为主的中右翼政府，使得“疑欧”情绪上升，威胁欧洲一体化进程。
另一种担心则与意大利无法有效地使用欧盟资金有关。此前，意大利获准从7500亿欧元的欧盟复苏基金中获得约1900亿欧元的有条件拨款和低息贷款，将在2022—2026年间开展改革计划。如果权力结构发生变化，由德拉吉一力推动、刚刚初见眉目的各项改革还能否顺利推进，也是个未知数。
“意大利分到的欧盟复苏基金只有掌握在德拉吉手中，才能让全球市场和欧盟领导人放心。”《纽约时报》直言。美国财经新闻网站CNBC则指出，在德拉吉可能成为总统的消息传出后不久，意大利10年期国债收益率跌至2021年的最低水平。
不过也有分析师认为，德拉吉当选总统的话，有利于确保意大利中长期稳定，这或许能抵消“短期损害”。欧盟智库“欧洲改革中心”分析称，如果德拉吉担任总统，将成为意大利未来继续坚定推进改革的保障力量，提高其在欧盟内的可信度。
一连串关键问题待解
分析人士如何研判选举的走向？摆在意大利面前的，又有哪些艰巨任务？
孙彦红认为，比较好的几种情况是：第一，德拉吉参选并胜出，推举可被各方势力认可的技术型官僚作为总理人选。外界有传言称，技术创新部长、沃达丰前首席执行官维托里奥·科劳有望成为人选之一。
“这种情况下，即便是一个弱势政府，仍能实现平稳过渡，直至明年大选。这是因为德拉吉在任期间，诸多改革和投资计划已经启动，不少改革已经进行了二级立法，已进入‘自动驾驶’模式。”孙彦红说。
另一种情况是，德拉吉没有当选总统。“如果德拉吉继续担任总理，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可继续推动改革议程直至明年大选。”孙彦红说。目前最艰巨的任务，主要有以下几点。
第一，奥密克戎变异病毒仍持续影响意大利，23日意大利单日新增新冠确诊病例近14万例。新冠已经成为意大利第三大死亡诱因。而“软封锁”无疑将延缓经济复苏的步伐。
第二，德拉吉政府已启动的投资和改革计划中，投资方面的工作推进会相对顺利，但改革，尤其是养老金改革将是“难啃的骨头”。与此同时，意大利的失业救济在欧洲国家中又属于表现较差的，如何解决疫情下加剧的社会矛盾和分配不公也是一大考验。
第三，物价飙升可能抑制意大利经济复苏。此外，由于意大利大部分能源依赖进口，能源价格上涨对意大利的影响要大于其他很多国家。
崔洪建认为，意大利一系列问题考验未来领导人的智慧：政治不稳定、政府更换频繁的现象能不能有所改观，能否从技术官僚治国逐渐向传统的左右翼力量主政回归，南北发展差异的结构性矛盾能否缓解，以及它作为前线国家会不会卷入难民危机中，等等。
“眼下比较重要的，还在于欧盟援助计划能否在该国得到有效落实。一旦意大利患重病，高额公共债务就会成为一个无底洞，欧元区投入再多的资源也救不了它，反而会被拖垮。”崔洪建说，“意大利在经济和债务上别再出问题，本身就是对欧洲一体化的最大贡献。而这正是人们对德拉吉这类欧洲主流政策代表人物报以巨大期待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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